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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懵懂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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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翼被晾著,轉瞬即逝的尷尬使她下不來臺,心裏可能對於這樣的炎彬少了些眷顧,想轉頭就走,可是病床上的炎彬微微側頭。

脆弱的神情終於在被高熱卸去部分偽裝的時候不經意的露出來,直沖她的心靈,他的手抽出搭在胃上,似乎沒力氣去揉一下。

“舒翼,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身體挺差的,是一個拖累,沒事,你可以走的。”

舒翼轉頭就走的步伐又慢了下來,回過頭來將他沒有輸液的手包在手心,睜著眼睛說瞎話:“怎麽會?我是怕你餓著胃不舒服,給你買點東西吃。”

炎彬無力地閉上眼,身體還有些發抖,被舒翼扶著塞入懷中靠著,她從他的腋下穿過手臂,將溫熱的掌心貼在他手感頗佳的腹肌上輕輕揉著,一圈又一圈。

“沒事的,你別難過,病很快就會好的。”

舒翼終究還是心軟,她的弱點就是心軟,最受不住這種語調,不吵不鬧,平靜地先貶低自己再為她想好出路。

以前有男友死纏爛打,甚至以跳樓威脅她,舒翼只是冷漠無情地轉身,眼底除了厭惡還是厭惡,可對他,她不忍厭惡,這樣的詞匯於他都是一種侮辱。

炎彬的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身軟似泥,鉗制似乎與他全然不相幹,或許只是失去光明前奮力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的聲音因為高熱有些低啞,聲聲入耳,聽起來令人心尖顫抖。

“舒翼,謝謝,可若你只是單純安慰生病的我,那沒必要。”

謊言持續下去需要勇氣,但這一刻似乎多了片刻的假戲真做的意蘊,舒翼回握他的手輕輕搖頭,將放回去躺好,眼睛好似夜空耀眼的星辰,閃爍著光芒。

“乖,沒事的,你等一會兒,我去買點吃的回來。”

炎彬輕輕松開手,拒人千裏之外的神情盡顯,似乎對於她的離開了然於胸,許久才將那句話在唇齒間延展:“我在休息室說的是認真的。”

舒翼慌亂地逃將出去,門外沒有人,幾次想要直接開車離開但一想到他的眼睛和神情就又開了車門又關上,嘆了口氣往外走。

甜糯的南瓜粥舒翼拿回去卻覺得很重,敲病房門的時候手擡起了幾次才終於下定決心敲門進去,炎彬依舊保持原樣地躺著,沒有輸液的手依舊搭在腹部。

眼底本因為疲憊沒了光彩,但是看到她走而覆返就像是等待妻子歸來的丈夫,平淡無比,聲音依舊低啞動聽。

“你回來了,我以為你就這麽走了。”

舒翼搖了搖頭將被戳穿的尷尬藏下,打開還有些熱氣的粥攪動著又抵在炎彬的唇邊勸著:“喝點粥吧,這麽久沒吃東西了。”

他沒有反抗,只是接過勺子自己一口口地含著,壓下堵在胸口的嘔意,一碗粥喝得本來高熱帶著潮紅的臉頰血色盡褪。

他閉緊了眼,頭暈眼花,四肢無力,主要胃裏翻江倒海,一陣陣的難受,呼吸聲音都變得略重,壓抑著痛苦,許久才喘著說:“我是未知原因的高熱嗎?你把我的檢查報告拿來給我看看。”

舒翼這一次搖頭搖得像撥浪鼓,拒絕得斬釘截鐵:“你別看了,安心養病,配合治療。”

炎彬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著:“我有點惡心,麻煩你幫忙拿一下垃圾桶。”

舒翼剛拿來垃圾桶,炎彬就半個身子折在床邊幹嘔,額上青筋暴起,分明直到胃痛不能死命按著,但是此時此刻他只想把那個作怪的器官緊緊壓住。

舒翼手足無措瘋狂按鈴,護士來的時候她大聲叫著:“炎彬他不能用6542,麻煩用點別的藥讓他舒服一點。”

用藥需要遵醫囑,炎彬反應這麽大實在是因為空腹用藥刺激腸胃,而不是因為他喝了粥,一度奔走於無影燈下,輪到自己生病他也沒了鎮定自若。

他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低弱的□□聲,舒翼不停地輕拍著他的背催促著:“醫生什麽時候來呀,他真的太難受了。”

炎彬抓著舒翼的手都在發抖,停息的時候艱難地說著:“胃覆安18mg靜脈註射,我沒事。”

註:胃覆安:鹽酸甲氧氯普胺,鎮吐藥,可用於藥物引起的嘔吐(是用每千克體重0.3的劑量計算的,炎主任60千克,如果有更好的劑量後期再修改)

護士看炎主任發話,利索地拿了藥推進去,意味深長地看著舒翼,充滿了探究,最後用公式化的話語說道:“炎主任,您情況不是特別好,該好好休息一陣了。”

緩慢推入藥劑用了整整兩分鐘,炎彬禮貌地回應著:“知道了,麻煩了。”

炎彬混身沒有力氣,吐也吐不出,又軟綿地靠回去,呼吸始終不是很穩,舒翼坐回去將炎彬再度攬在懷裏安慰著他。

“還想吐嗎?我幫你順一順氣,沒事的。”

舒翼像演戲一樣將溫馨的臺詞說得十分順口,並且聲情並茂,也許炎彬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就真的信了,可這份溫馨的陪伴他渴求了太久,真的太想要擁有了。

終究還是開始了自欺欺人,相信日久會生情。

炎彬微微點頭,任由她用柔軟的指順著胸口,低啞的聲音軟到沒有力氣:“沒事,你不用擔心我,都習慣了。”

他從喘息間隙說出這樣的話,平靜地概括了自己的不幸。他其實不曾說過自己的故事,也不是他不懂得資意享受人生,只是他不敢,一停下就會想起這麽多年寄人籬下的經歷。

舒翼收緊了手臂,將他更好地固定在懷裏,卻在不經意間按到了他的胃,控制不住嘔意,顧不上還在輸液雙手捂住嘴。

舒翼大驚失色,她其實有輕微的潔癖,下意識地想推開他,手推了一半生生又收住拽了垃圾桶過來,這個角度炎彬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無暇去看。

“嘔...咳咳...”

他把喝下的粥吐了個幹凈,眩暈感卻是少了些,逆嘔使他的胃液嗆到鼻子裏,酸得他生理淚水都流淌出來,所以他一把拔了鼻氧管捶著胸口減少憋悶感。

炎彬搖搖欲墜,混合著胃液的嘔吐物帶著酸味兒,讓舒翼皺起了眉,似乎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勾搭了一個腸胃這麽糟糕的人。

他帶著水霧的眼睛擡起,像是受傷的小鹿,掃過了她臉上的僵硬,卻是沒有掙紮趕她走,只是小聲地說著對不起。

分明唇齒間還是胃液的酸澀,卻還這般乖巧聽話,也就是這樣的安靜又一次擊打了舒翼自以為堅硬如鐵的心,她心軟了。

遲疑了片刻接了一杯水回來,抵在他唇邊讓他漱口,欲蓋彌彰地解釋著:“不好意思,我有點潔癖,你也知道,嘔吐物味道不太好聞,我幾乎是下意識的,但我不嫌棄你的。”

一向高冷的炎主任陷入了沈默,垂著頭若有所思,沒有回答她的話,想起自己的前女友,似乎有某方面的特殊愛好,每次他生病的時候她都會隱藏開心,甚至用很大的力氣去揉他的胃腹。

那時候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很依賴她,覺得從小到大很少有人願意在他生病的時候照顧他,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怕疼。

腰側憑空出現了溫熱的東西,不是手心而是一個熱水袋,舒翼扶著熱水袋貼在炎彬的上腹部,再一次將發梢掃過他的鎖骨。

她下定決心還是拿下他,身體是差了點,但是安靜又懂事,只要不讓她天天清理嘔吐物,她勉強可以接受和他共處一室。

依舊是溫柔的語調,一字一句地撫慰了炎彬孤獨的心:“累不累,側躺歇一會兒,這樣我也不用幫你扶著熱水袋。”

小聲回答著謝謝,吐完似乎頭沒那麽暈了,身上出了不少冷汗,黏津津的不是很舒服,但是他也不好意思開口,就默默忍著。

已經躺下了舒翼才猛然一拍大腿想起自己不用萬事親力親為,有高級護理不用自己忙前忙後做啥呢,能只耍嘴皮子它不香麽。

她貼著炎彬的耳朵柔聲說著:“炎主任,我幫你請個護工好不好?我不太會照顧人,怕讓你不舒服,人家比較專業。”

話都說到這個份子上炎彬眷戀之外只能同意,他們不是正式的情侶,也沒有確定關系,好像她願意照顧自己這麽多次已經算是恩賜,哪還能再要求什麽。

請來的護工來得挺快,是個大嗓門兒的山東大老爺們兒,雖然說得多但是手上不馬虎,替炎彬擦身換衣服毫不含糊。

舒翼等護工都處理完了才又湊上去把他擁進懷裏,手交疊著放在他腹部,只是捂著卻不動,看著體貼不已,實際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吐完還難受嗎?燒了這麽久體溫終於下來一點了。”

炎彬搖了搖頭放心把頭搭在舒翼的肩膀,渾身上下不餘下力氣依舊對她十分放心,他知道這個女人對於感情的態度,他如此聰慧過人的人怎會看不出她對自己只是逢場作戲。

護工打趣他們關系真親密,但是舒翼卻在計劃著另外的事,他們的婚禮越快越好,圈內的姐們兒說最近上海有個T臺秀,獎金優厚,是時候出去撈點錢來負擔她的生活了。

她貼著炎彬的耳朵,將小別勝新婚的期待交與炎彬,也將自己對於婚姻的恐懼藏了起來,報名參加上海那個規模不算大的T臺秀明裏是賺錢,實際是她還沒能適應步入婚姻生活的環境。

“我們結婚吧,就今天去民政局。”

“嗯?你想好了。”

“嗯,我想在回去參加T臺秀前把這件事辦完。”

他們的婚姻快得像一道閃電,不到一周的時間,彼此懷揣著忐忑湊合到一起,那一天炎彬沒有氣力站立,是舒翼用輪椅推著他去的民政局的。

她一直到辦理完手續依舊是懵懂狀態,將結婚證拍給了母親,告訴她自己結婚了,牽著炎彬的手完成了她人生的第一場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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